一個會拍照的老兵,再也按動不了相機的快門。
據《安徽日報》消息,著名戰地攝影記者、安徽省文聯離休干部張崇岫,于9月6日21時在合肥溘然長逝,享年95歲。9月7日,新京報記者從張崇岫的女兒張雯雯處了解到,張崇岫是因腦梗死大面積出血去世,遺體告別儀式將于9月12日一早在合肥殯儀館舉行。
張崇岫1929年10月出生,1942年參加革命。先后參加過淮海戰役、渡江戰役、抗美援朝戰爭,歷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九兵團政治部宣傳部攝影組長、濟南軍區文化部攝影記者、安徽畫報社攝影組副組長、安徽日報社攝影組副組長、安徽省文聯辦公室副主任。如果更精練地概括他的一生——張崇岫是一個能打仗的攝影師,一個會拍照的兵。
2021年底,新京報記者曾前往合肥張崇岫的家中采訪,晚年的多數時間,他的生活平淡得像一碗靜置的水。他的耳朵不好,右耳戴著助聽器,左耳幾乎徹底失聰,“在朝鮮戰場上震聾的?!?/p>
今年5月,張崇岫突發昏迷住進了醫院,住院期間,安徽省攝影家協會主席許國時常去看他,張崇岫精神狀態不錯,就在去世前兩天,許國最后一次見到他,張崇岫還說起自己在戰場上的往事。
張崇岫去世的消息在攝影界引發震動。許國在微信朋友圈寫道,“他曾是戰火中的記錄者,以鏡頭為武器,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他拍攝的每一張照片,都是歷史的見證,是那個英雄時代的不朽印記?!痹S國告訴新京報記者,遺體告別儀式上,張崇岫將穿著特制的志愿軍軍服,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距離炮火最近的攝影記者
今年5月20日,許國接到張崇岫女兒的電話,稱張崇岫突發昏迷,許國立刻趕往醫院,張崇岫被診斷為腦梗。
經過搶救,張崇岫恢復了意識,從此在醫院常住了下來,妻子在家身體也不算好,女兒張雯雯要同時照顧兩個老人,有時候就由護工把張崇岫推回家,與老伴見一面。
許國說,只要自己在合肥,每隔兩三天都會去醫院看望一次張崇岫,張崇岫喜歡和許國聊天,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聊到戰場上的攝影經歷,許國就打開錄音,張崇岫年紀大了,專門的采訪不一定有效果,往往是在閑聊中,張崇岫能說出很多有史料價值的往事。
8月19日,許國在醫院和張崇岫交流。受訪者供圖
許國說,他和張崇岫算是忘年交,早在幾十年前,他就聽說過“合肥有個張老拍了大量的抗美援朝的照片”,卻從未得見。真正見到真人,還是在5年前的一次攝影展上。
2019年年底,許國在合肥市舉辦的包河國際攝影周上被一組二十多張戰地攝影照片所震撼。
一張照片上,山谷遼闊而黢黑,人跡也是黑乎乎的,渺小而蜿蜒,在冰天雪地間仿佛無限地延長。這是1950年11月,志愿軍第27軍秘密向朝鮮長津湖地區行進,迎戰北進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師。許國覺得,這張照片“不輸給任何電影海報”。
還有一張照片中,一排軍人屈膝、提槍,伏身沖下山坡。前方的公路騰著好幾股煙霧,白的、灰的,兩三輛軍用卡車陷在霧里頭。這是1951年5月,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九兵團第27軍某連將南朝鮮李承晚的首都師部隊截擊在朝鮮金剛山地區。
同樣是1951年5月的另一張照片上,密密麻麻的軍人在江水中向對岸蹚去,幾米外,三兩顆炮彈在人群間炸起,水花濺得十幾米高。這是志愿軍第20軍在強渡昭陽江。
許國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離戰火這樣近”的戰地攝影。入行三十多年,他研究過國內外許多著名的戰地攝影師,“往往是一方失去了戰斗力,才上去拍兩張。而不是在雙方還在激戰的過程中,就去拍照……比如攝影大家羅伯特·卡帕最著名的作品《戰士之死》也是這樣,在照片上是看不到敵人的?!?/p>
1950年12月,第二次戰役中,中國人民志愿軍九兵團的戰士們奮勇沖鋒,沖上山頭殲滅守敵。張崇岫 攝
而前述那組照片記錄的是正在進行時的炮火連天,鏡頭就在交戰之中?!拔锢砭嚯x、心理距離,都是零距離——這個攝影師不是戰爭的觀察者,而是戰爭的參與者?!?br/>
這次,許國在開展儀式上第一次見到張崇岫。那年張崇岫已經90歲,顫巍巍地上臺領榮譽證書。攝影周結束后,安徽省文聯、安徽省攝影家協會開始“搶救式”地收集、整理他的作品。
許國先與張崇岫的家人聯系,得知出于職務原因,張家保留的照片并不多,大多照片及底片都上交給了部隊。張家人說,照片基本都發表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軍事畫報》等雜志上。許國就去淘舊雜志,果然翻到大量署名張崇岫的照片。他盡數用電腦掃描下來,一張張做高清修復。一共收集到100多張抗美援朝戰場上的照片。
這百來張照片中,鏡頭拍到美軍坦克爆炸、傾覆在眼前,拍到機關槍的彈道滑過夜空,燃著了對面山頭的美軍帳篷,拍到炮彈把雪花炸得紛飛亂舞。許多影像甚至是連貫的,鏡頭一路隨著志愿軍戰士下山,子彈打出去,敵軍倒下、受降的場面……直拍到最后清掃戰場?!岸谀菢拥墓庹?、設備條件下,許多細節都拍得很清晰,連坦克履帶上的紋路都能看清?!?/p>
同時段,許國頻繁地拜訪張崇岫,希望能在他的回憶與幫助下,共同整理出這些照片的文字解說。他發現這個耄耋之年的老人雖然耳朵不靈光了、講話慢了,但對大半個世紀前的記憶卻清晰無比。
張崇岫告訴他,自己1950年11月12日入朝,那時鴨綠江結了冰,“不需要橋梁都可以走過?!彼纳矸菔切氯A社駐九兵團分社攝影記者,隨軍在朝鮮東線作戰,幾乎全程參與了抗美援朝第二次及第五次戰役。他說朝鮮的冬天酷寒無比,“臉凍得咯咯響”,戰士的皮膚凍黏在衣褲上,一揭開,“像熟山芋一樣掉一層皮”;入朝頭十五天,“除了朝鮮百姓家的土豆,沒有別的可吃?!彼斨S國的面,用十來分鐘畫了一張作戰線路圖,標注出鴨綠江、柳譚里、長津湖、水門橋等沿東線的近十個地名。他能準確地說出每張照片拍攝的年份、月份,乃至背后的故事。
2020年12月,在第13屆中國攝影藝術節中,安徽省攝影家協會策展了張崇岫的首個以抗美援朝為主題的個人影像展。張崇岫開始受到更多關注,全國各地的數十家媒體涌到他五六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一遍一遍地聽他說大半個世紀以前的故事。
連同照片沉寂了大半個世紀后,張崇岫“突然就火了”。許多人開始管他叫“中國的羅伯特·卡帕”。
許國持反對意見,“張崇岫就是他自己?!?/p>
“你抓住了歷史的瞬間”
2021年年底,新京報記者曾前往合肥張崇岫的家中采訪,張崇岫從花布沙發上起身迎接,穿一件藏青色的針織衫,領口露出襯衣的格子紋路。他的眉毛和頭發都疏而白,軟綿綿地貼著皮膚,背佝到近四十五度。
晚年的多數時間,他的生活平淡如水。早上六點鐘起床,泡茶、做早飯,再和妻子坐在客廳看電視、打瞌睡,大女兒過來備菜、做飯。到了十一點,就該吃中午飯了,吃了飯,就該午睡了。睡不睡得著都要到一點半,起床來,接待客人。
他的耳朵不好,右耳戴著助聽器,左耳幾乎徹底失聰,“在朝鮮戰場上震聾的?!迸c他說話,總叫著他的大女兒做翻譯。
張崇岫說,入朝那年他21歲,不過已經當了七年的兵。14歲的時候,他隨母親從老家安徽巢湖逃難至鄉下,遇到游擊隊便從軍了。部隊認為他年紀小,送他去“皖江聯中”讀書,學成后又被派到地方部隊做文化教員。十七歲時,他被調到東線兵團政治部新聞訓練班學習攝影技術。此后就一直擔任隨軍攝影師。
他起先不愿做攝影師,“為什么不讓我端槍打仗?”但服從命令要緊。后來他發現,戰場上端相機,就好比端槍一樣。
作為九兵團攝影組組長,張崇岫帶著一臺萊卡相機,一臺蔡司相機入朝;120規格的、135規格的幾十卷膠卷,像子彈帶一樣一卷卷別在腰間。那時的相機還要用鎂光燈,“把發條緊上,打火石一打,啪的一聲,才亮?!?/p>
張崇岫回憶,自己的攝影生涯中有幾位前輩。第三野戰軍政治部攝影科科長陸仁生曾教育他,歷史轉瞬即逝,搞新聞攝影,必須抓住“時間、地點、新聞事件”。隨軍解放上海后,他遇到一批蘇聯攝影師,雙方交流中,他發現蘇聯人很愛拍攝“勝利會師的一刻”,“那是他們特別喜歡的表現勝利的手段?!彼蚕矚g羅伯特·卡帕的這句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夠好,是因為你離炮火不夠近?!?/p>
1951年4月24日,第五戰役第一階段,中國人民志愿軍20軍59師某部反坦克小組(康水榮、王林、汪永生)向敵坦克逼近,將手榴彈向敵坦克拋去。張崇岫 攝
在朝鮮,張崇岫要急行軍,要埋伏,要沖鋒陷陣,要在這些行動的間隙按下快門。遇險是常有的事:有一回他隨部隊攻占一個變電所,殘余的敵軍向他放冷槍,他只能翻到路邊的溝里臥倒躲避。還有一回,他隨著部隊從半山腰往下沖擊,“子彈嗖嗖地打過去”。他去往23軍的陣地拍照,“大概是鏡頭反了光”,美軍的重機槍追著他們掃射。
他把相機壓在石頭下,打亮鎂光燈,拍下漫天的機槍彈道。這是他最得意的照片之一。
戰事中段,他得知咸興港有大捷,立刻帶著照相機與一把小手槍,獨身步行五十余公里,成功在咸興港拍下了志愿軍第20軍59師偵察隊與朝鮮人民軍的會師場面。這張照片后來成為《中國人民志愿軍出國作戰二周年紀念》郵票第四枚《勝利會師》的畫面原型。。紀念冊中另有一枚《涉江追擊敵人》的郵票,同樣出自張崇岫之手。拍攝當天,他與部隊一道強渡昭陽江,“迫擊炮直接打到水面上來,犧牲的同志就漂在身邊?!?/p>
張崇岫拍攝的中國人民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在東海岸勝利會師的照片,被制成《中國人民志愿軍出國作戰二周年紀念》郵票。受訪者供圖
戰后,張崇岫將這些照片給予陸仁生評價,陸仁生稱贊他說:“你抓住了歷史瞬間?!?br/>
記錄這些瞬間是有代價的。張崇岫的頭頂被炮彈刮過,“禿嚕了一塊頭皮”。左手虎口有一處子彈的貫穿傷,小腿則受過嵌入傷,所幸都沒有留下殘疾。其余的小傷不計其數。
在徒弟邊震遐的記憶中,朝鮮戰場上的張崇岫身材挺拔,相機在胸前,手槍在腰間,肩上掛著美軍食品罐頭,“自豪又瀟灑”。
這年春天姍姍來遲,麥苗在春風中搖晃
媒體來采訪張崇岫,許國常陪伴左右。記者們愛問“有些刺心”的問題,比方說,戰場上苦不苦?什么時候最苦、最慘?張崇岫避而不談這些問題。有一次被問急了,他說,戰爭哪有不慘的?戰爭都很慘的,陣地的坑道很臭,都是焦糊味、血腥味,炸彈來了,邊上人的腦袋都給削掉了。
許國記得,張崇岫只講過這么一次,后來再怎么被追問,他都不言不語。
但他會主動說一些旁的事情。入朝前,他在山海關的火車站拾了件帶毛的皮大衣。原先他只穿一件打底衫、一件毛線衣外加一件薄棉襖。他日后多次慶幸,沒有這件皮衣,他恐怕“挨不過去”。
他說,朝鮮戰場和國內的抗日、解放戰場不一樣,“到處都是美國人的飛機,有時候四架飛機追著一個人打?!遍L津湖戰役后,他與時任兵團司令員宋時輪一同去死鷹嶺查看部隊傷亡情況,見到翻滾在路邊的、被炸毀的車輛,見到栽進溝里的坦克,見到被帆布覆蓋著的犧牲同志的遺體,“整齊排列”、“各種形狀都有”。長津湖“冰雕連”的陣地離他有二三十公里遠,他在戰斗結束后才知曉他們的事跡,因此沒有拍攝記錄,是為一種遺憾。
1951年7月,中國人民志愿軍第20軍戰士們冒著炮火和敵人的阻擊,涉水強渡昭陽江。張崇岫 攝
“九兵團十五萬人,減員四萬人,但是把美國人趕回了三八線。意味著什么?”現在,他幾乎對每個來訪的記者都說這樣一番話,聲音高亢,“長津湖(戰役)是戰略上的大勝?!?br/>
1952年9月,九兵團從朝鮮回國。張崇岫記得,宋時輪在鴨綠江邊下車,往長津湖方向“默立良久”,脫帽、鞠躬。
回國后,自1953年起,他任濟南軍區政治部攝影記者。1958年,他轉業至安徽畫報社任攝影組副組長;1968年他任安徽日報社黨委常委;1980年,他調任安徽省文聯辦公室副主任。1988年,他正式離休。
他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起開始寫作戰爭題材的小說,發表了短篇小說《我是中國人》,還寫過高敬亭、葉挺等人的劇本。上世紀80年代,他四處奔走協調,和安徽電影廠合作,請來了孫飛虎、古月等特型演員,拍攝了講述渡江戰役的自作劇本《日出長江》。進入21世紀后,他寫成了劇本《長津湖史詩》以及反映朝鮮戰爭史實的長篇小說《英雄“CHINA”丁》。
徒弟邊震遐記得,張崇岫在朝鮮時有一本“藍色的筆記本”,戰爭間隙,他會往本子上謄寫《喀秋莎》一類的蘇聯歌曲。離朝回國前,張崇岫撿了兩張朝鮮的楓葉,夾在功勞簿里,保存至今。他晚年在回憶錄中記述戰爭的場面,寫道,“這年春天姍姍來遲,麥苗在春風中搖晃?!?/p>
人生不過一百年
晚年的張崇岫常常全身發痛,也不知是舊傷發作,還是純粹的老年的痛。他的視網膜病變了,看東西只見輪廓,看不清中間。十五年前他得了食道癌,胃切掉了五分之三,如今吞咽困難,吃飯只吃小半碗,大一些的藥丸子也吃不下去。再由于他那極度彎曲的背,他睡覺時不得不墊上四個枕頭,否則胃里的食物會返流。他的腳步比語速慢,動作比腳步慢,扣一個拉鏈要摸索近十秒。
但他還保有軍人的習慣。長女張雯雯說,一如她們姊妹從小被軍事化管理那樣,如今的父親還是要求她們吃飯快、穿衣樸素、作息規律。她去見父親,要換上“素一點、工作服一樣的衣服”,否則會被教育,怎么把錢都花在了買衣服上?
2021年12月16日,合肥,張崇岫捧著他和戰友在抗美援朝戰場上拍攝的照片集《戰斗在朝鮮》,他稱這本照片集為“寶貝”。王嘉寧 攝
張雯雯說,父親的方向感仍然極好,出門溜達,“去過一次的地方,絕對不會記錯路線?!彼撵`活勁兒也還在,家人不讓他常外出,他就找些旁的理由,定要出去補口鍋、買個小物件。
童年時,張雯雯見過隨父入朝的兩臺相機,一個裝在綠色燈芯絨袋子里,一個裝在蘇聯式的大攝影包里。父親常用那兩臺機子給他們姊妹三個拍照,“啪一下,冒出白白的亮煙,閃一次,一張照片就拍好了?!彪x開安徽日報前,父親將相機交給了報社?,F在,他偶爾也會手癢,想拍照,但“搞不清”當下的數碼相機。
父親不看戰爭片,因為“經歷過最真實的戰場”,卻愛看各類體育節目,直到今天還在關注英超聯賽,“每支球隊,每個球員他都搞得清楚?!?/p>
再早幾年,父親與戰友們常來往,張雯雯記得,好幾個都是“皖江聯中”出來的學生,寫得一手好字,其中一個在朝鮮被燃燒彈燒花了臉,但其人“個子高高,很瀟灑”。而今,老戰友在一個一個逝去,父親從來不去參加葬禮,“覺得沒意思”。
他還藏有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等二十多枚榮譽勛章。都是他壓箱底的寶貝,平時收在書柜里,輕易不示人,也不佩戴。
張雯雯說,上了年紀后,父親對功勛仿佛“看淡”了,“和我說,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跡?!?/p>
“我就是一個簡單的攝影人,一個為人民、為社會、為國家服務的攝影人?!睆埑玑对谝黄允鲋袑懙?。
張崇岫獲得的各種獎章。王嘉寧 攝
在許國印象中,他是一個聰明樂觀的人,去年,張崇岫被授予中國文聯終身成就獎(攝影),許國陪他一起去領獎。原本許國還操心幫他想獲獎感言,但張崇岫沒有采用,發言時,他佝僂的背努力站得筆直,他說,當年拍的照片能為我帶來這么大的榮譽,這份榮譽屬于浴血榮光的志愿軍?!八敃r還說了現場這么多年輕攝影師,希望你們到我這個歲數都能獲得這個獎,然后現場的人都笑了?!痹S國為此感慨,那番發言出自他的本心,既得體又感人、幽默?!八乃悸贩浅G逦??!?br/>
而在住院期間的一次談話中,張崇岫第一次向許國流露出對生命與死亡的感受。許國回憶,張崇岫說,“人生不過一百年,我都活到95歲了,老天爺已經對我很護佑了,但是我想做的事情還有很多?!?/p>
幾年前,一個紀錄片劇組為張崇岫定制了一套志愿軍軍服,張崇岫很喜歡并珍藏起來。許國和張崇岫的家人商量,遺體告別那天,讓張崇岫穿著這套軍服走完人生,或許是對他最后的告慰。
文/ 馮雨昕 新京報記者 李照
編輯 胡杰 校對 趙琳